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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四 集(1/2)

作者:李新军

    第四集

    120楚云市政府办公厅群工部

    朝旭成了群工部敬而远之的陌生人,干部对他流露的那眼神,透着一股叫人不寒而?的冷气。

    群工部全体干部会上,打字员俞小琼将几本传阅文件放到朝旭面前。

    朝旭接过文件:“好!”刚翻开文件夹看了几页

    马伯清走了过来,当着众人面:“嗨!这文件代部长还没看,你怎么能看呢?”说着,毫不客气地从朝旭手中,夺过文件夹,送到代宇庭面前,笑道:“嘿嘿!部长,您先看!”

    代宇庭拿起文件,放到一边,抹了一把脸,很严肃地:“现在开会!”

    坐在朝旭身边的杨帆一脸怒容。

    朝旭若无其事地掏出一包烟,递了一支给杨帆,自己抽着烟,平静地看着代宇庭。

    121群工部朝旭办公室

    会议结束后,朝旭回到他的办公室,刚坐下。

    马伯清跟了进来:“代部长讲,群工部只留五部电话,你这部电话要拆除。”说着,也不征求朝旭的意见,就把电话拆了。朝旭看着马伯清,将电话线直至从屋檐顶上剪断,搬走了电话机。

    朝旭眼瞪瞪看着他,一只手神气地抓着电话机和一把电线,左手的袖筒搭拉着,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。他忍不住起身把门关上,给杨帆打电话―

    “杨帆!你上来一下!”

    杨帆来到办公室,问:“您有事吗?”

    朝旭:“嗯!你坐吧!”

    杨显得有些不安地坐下,看着朝旭。朝旭劈头就问:“咋回事?你看,把我的电话也给拆了,还担心我接上,线从房顶上扯啦!我还怎么工作?朝某到底咋啦?你告诉我!”

    杨帆使劲抽了口烟,低着头不说话。

    朝旭:“行!你有难处,我不为难你,你走吧!”

    杨帆看了看朝旭,又看了看对门代宇庭的办公室方向,低声说:“我不是给您说过了吧吗!他们可能拿你那天的讲话做文章,据办公厅的同志说,他们给一个副书记送了个东西,具体什么内容,不清楚。要不要把小俞叫来?”

    朝旭想了想:“不要叫她,她现在正面临提副主任科员,别难为她。前天,那个电话就是她打来的,她说拨错了号,我理解她的苦衷。”略停了停。“无聊!我的讲话有什么问题?我去找他!”说着就要去找代宇庭。

    杨帆看着朝旭:“我不说吧!又觉得对不起您,您现在找他说什么?怎么说?”

    朝旭听了,回到坐椅上坐下:“行!我问心无愧,找什么找!谢谢你!”

    杨帆:“我想,也没啥了不起的,爱咋的咋的吧!”起身欲走,又说:“不过,这人啥都干得出,还是要有所准备,现在―说得清,说不清,嗯!难说啊!”

    朝旭苦笑了一下:“不正常谓之正常,无规矩就是规矩,何其浊矣!”

    122楚云市政府机关住宅区朝旭家

    朝旭回到家中,精神不振,忧郁地靠在客厅沙发上。

    凤玲关切地:“身体不舒服,病啦!”

    朝旭摇头不语,偶尔叹口气。

    凤玲把酒菜端上桌,坐在丈夫身边帮着斟酒夹菜,时不时地在丈夫的背上,温柔地抚摸着:“吃点儿菜,噢!”。

    朝旭喝酒时,把妻子的手握在自己的怀中。

    凤玲给他斟酒,主动把手伸过去交给丈夫抓着。看丈夫喝着闷酒心疼地:“别闷得太厉害,这么喝,会伤身子骨的,要不,放点轻音乐?”

    朝旭毫无表情地:“京剧,《坐宫》,那张碟没受潮吧?”

    凤玲看着丈夫点了下头,将手轻轻从丈手中抽出来,顺从地走到影碟架旁,轻声说:“这碟你都听了好多次了。”她找出这张碟,安放在vcd上,回到饭桌旁,仍将手伸给丈夫握着,另一只手细心地给丈夫挑选下酒的菜。

    朝旭边喝着酒,边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,当杨延辉唱到―

    我好比笼中鸟有志难展,我好比离群燕受了孤单;

    我好比南山虎平原遇犬,我好比北海龙浅困沙滩。

    朝旭听得如痴如醉,将酒杯久久地停在咀边,端杯的手还微微地颤抖,两眼噙着晶莹的泪花,怔怔地望着电视字幕。

    凤玲看到这情形,心如刀割,匆忙给丈夫夹了一箸菜,赶紧起身走开,背转身撩起衣襟,暗暗地擦拭眼泪。

    123楚云市政府机关宿舍朝旭家中卧室

    朝旭喝完酒,走进自己的房间,坐在书案前,习惯地点燃一支烟,深深吸了一口,情绪稍微稳定下来,他拿出一张宣纸,铺开在书桌上开始写诗。

    特写:奸臣误国害丹青,遗恨明妃逐汉廷。

    霸越平吴思范蠡,五湖烟水独扬?。

    凤玲给他送来一杯茶,看他写诗,掰了掰他头上的几根白发,叹了口气:“唉!刚四十出头,就有白头发了。”

    朝旭回过头来,看着妻子凄然一笑,即兴又写了一首―

    不惑年华志不穷,大江歌罢掉头东。

    水天一色凭栏望,扬帆未必趋好风?

    凤玲起身瞟了一眼,出去了

    朝旭放下笔,点着一支烟,凝望已是风和日丽的窗外,脑海里涌现一段话来―

    (画外音)字幕:“德国作家西伦茨说,有些事情,我们往往认为要不惜任何代价地去干,然而,有时放弃它却会给我们带来更多的好处。”

    “嘿……!放弃它!”朝旭惨然一笑,自言自语地说。

    朝旭执笔在手,想了很久,然后拿出公文纸铺放在眼前,一顿,动笔写下“辞职报告”几个字。他的手突然颤抖起来,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,他写不下去了。慢慢放下笔,随手把写有“辞职报告”四个字的纸,捏在手中,揉成一团,放在手中搓来搓去。俯在书桌上―

    (画外音)关山难越,谁悲失路之人啊……!

    朝旭抬头看着窗外,阴沉沉的天,乱七八糟的云,朝旭眼帘中呈现―

    (化入)代宇庭、马伯清在一起窃窃私语,那位领导看着代宇庭递的材料,生气、横眉冷对的影子在晃动。(化出)

    朝旭自言自语:“沆瀣一气!”手中的纸团越捏越紧,形成拳头,突然猛地往桌上一砸,吼道:“可恶!小人!”随着“嘭”的一声,房子都震动了。

    这动静,惊动了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妻子凤玲。她闻言,立即起身关了电视走过来,默默地靠着丈夫站在后面,把手轻轻搭在他肩上。

    朝旭反过腕来拉着妻子的手,正视前方,沉重地:“凤玲,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!”

    凤玲想了想:“现在?”

    朝旭点点头:“嗯!现在!”

    凤玲:“行!说吧,说出来会好受些,别闷着,噢!想好了吗?”

    朝旭:“想好了!”

    凤玲含泪笑道:“你想好了的事,谁能改变得了!今天干吗这样客气?很重大吗?”

    朝旭:“事儿小,没必要和你商量,这事一定得听听你的意见,成吗?”

    凤玲仍强作镇静:“好――!听我的意见――!按你想法的办――,到底啥事儿啊?”

    朝旭:“我准备辞职下海!”

    凤玲:“啊――!”大惊失色,手从朝旭手中抽回,跌坐在旁边凳子上。

    朝旭的手慢慢从肩上滑下来。他转过身,看着仿佛受到伤害的妻子,难过而又镇定地:“我知道,这对你、对家庭,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。你知道,我决不是一个喜欢制造地震的人,不是一个对自己、对孩子,尤其是对你不负责任的人。”

    凤玲噙着泪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,这几天你很苦闷、忧伤。”

    朝旭:“我原以为过几天就没事了,没想到,完全不是那么回事,到了这地步,我不能不跟你说了……”

    画面:朝旭第一次给妻子详细地讲了他和代宇庭的矛盾,和他们编造材料告黑状等,说明了现在处境的艰难。

    朝旭:“外人看来,这样的环境与地位,已经很不错了。然而,当现实有负于自己时,只有舍弃。文仲愚忠遭杀身之祸,诸葛亮若无三顾之恩,也不会明知不可而为之。当然,谁与我,哪怕是一顾之情,或许我也会‘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’没有,半点也没有!我看到的只是一个个怪圈,一张张奸商似的面孔。心,凉透了。我选择走,找一个干净的地方,安排后半生。”

    凤玲拭泪,气愤地:“太不公平,太不讲理,太欺负人了。”

    朝旭沉默。

    凤玲叹气:“唉――!皎皎者易污啊!”

    朝旭:“这些年,和他们这种人相处,感到好累。现在不仅是累,简直是一种耻辱。”

    凤玲:“你是个直性子,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,他们看你‘锋芒太露’。论能力、水平,比不过你!可弄权、玩人,你哪是他们的对手啊!”

    朝旭:“他们,不少是混迹官场的社会流氓、地痞。姓代的一来群工部,就压制、嫉恨我。你知道,我并不在乎这个副手干了多年。如果还被人家弄得面目全非――?行啦!此处不留人,自有留人处。眼睁睁步履危机,莫若另辟蹊径。”

    凤玲回忆地:“啊!我想起来了!你那句‘愿乘冷风去,直出浮云间。’的风筝诗――,你压抑了好久啊!”同情地拉着丈夫的手。“

    朝旭:“唉!你很纯朴,我只希望你,每天高高兴兴的,不愿你听到、看到一些负面的东西。一个大男人,咋能叫妻子成天为自己操心哪!”

    凤玲:“我没能力帮你,相信你能很好地控制自己,会把好握尺度,你不是个俗人。没想到,你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啊!”说着,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朝旭:“此前,我没有困惑、痛苦和烦忧,总认为,邪不压正,自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。残酷的现实,常人、善良的人们,怎么也料不到啊!人嘛!不光是挣碗饭吃,吃怄气饭,更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凤玲擦拭眼泪:“你一直在机关,没经济工作经验,下海――!能行吗?这个社会太复杂了唷!”

    朝旭转过身,从书案上取出一支烟点着,他重重地吐了一口烟雾―

    “是啊!人生一大转折呀!以后怎样?我也不知道。人家下海前,贷款、套银行现汇做本钱,都有准备、有基础了再辞职。我呢?得从打工做起。”看着妻子,苦笑。

    凤玲:“打工?”心慌地“能不能换个环境,调出这里呢?”

    朝旭摇摇头:“没有必要,人们印象,从政府办公厅调出的人,除了提升,便是犯了错误。随便去个单位,别人的猜忌且不说,正如一位名人所说的,再有本事的人,如果放错了位置,就会成为废品。我虽不是人才,但也不会自认作废品。再说,这里尚且如此,其它地方,好到哪去?”

    凤玲:“啊!原来是这样!”她思忖“你准备上哪儿呢?”

    朝旭:“你说到深圳怎么样?”

    凤玲:“深圳――!你有没有关系哟?”

    朝旭:“深圳还是有几个要好的朋友,他们曾动员我去,我毫无此念,也许官本位吧。”稍歇“这根导火索,终于被他们点燃了。”

    凤玲:“既然这样,能不能先把那边定好了,再写辞职报告,稳妥些啊!”

    朝旭反问:“你看我像那样的人吗?”

    凤玲木木地望着丈夫,不吱声。

    朝旭:“男子汉,大丈夫,我从不脚踏两只船,走就走得光明磊落、干脆利索。何况,我根本就没有打算留下来。”

    凤玲:“我是怕……”

    朝旭:“怕什么?怕断了生活来源,怕我流落异乡?还是怕……”

    凤玲;“不是!”

    朝旭:“那怕什么?”

    凤玲:“我是怕……唉!不说了!既然你已经决定,那就这么着吧。不过,想周详一点儿,外面不容易。钱多带点儿,别老为我省着。”说着,又擦眼泪。

    朝旭起身,亲切地拥着她,笑道:“谢谢我通情达理的好夫人,放心,钱会有的,面包会有的!”

    凤玲依在朝旭怀中,娇嗔地:“你坏!都啥时候了,这么大的事,你还开玩笑,人家都替你担心死了,你像没事似的……”

    朝旭:“攀山千条路,同仰一月高。不就是一日三餐,夜宿八尺吗?我朝某若无这点能耐,岂不枉为男人?相信我吧!噢!义无反顾!”亲昵地刮凤玲鼻子:“放松!噢!”

    妻子仍心事重重,离开卧室做饭去了。

    朝旭拨了个长途电话后,伏案疾书。

    (画外音)二十余年,我一直把党和人民的利益,看得高于一切,把谨遵职守、笃功务实,视为份内之事。这些年,我不知道什么叫“难”,今天,我真正懂得了“难”,这便是:认真工作难,说实话真话难,坦荡做人难。我的抉择,实非得已。我走了,不知所向,前途未卜。我留念故乡,难舍这真正能为人民做些事的环境。然而,这一切不属于我,相信,今后也决不属于某些邀功取宠,嫉贤妒能之人。

    远去朝纲,闯荡江湖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从此,我将失去组织的呵护,**支撑自己的后半生;我将废弃三十余年勤奋所积之才干,重新谋划新的艰难人生;我将抛妻别子,背井离乡,在那陌生的异地他乡,求得一汤一米,了此残生。

    ……无论未来是困是顺,党和人民仍然在我心中。

    朝旭泣上

    朝旭将写好的“辞职报告”放在案头,心情沉重。他朝妻子坐的大厅里看了一眼,操起二胡,定准音调,毅然地演奏起《奔驰在千里草原》。

    凤玲听到琴声,倚在卧室门边看着丈夫。

    朝旭一曲终了。

    凤玲眉开眼笑地走进房间,双手挽着丈夫的脖子:“我的朝旭先生,是一匹奔腾的骏马,一往无前哪!”

    朝旭手把着琴,抓着妻子的手,欣慰地笑了。

    124朝旭家中客厅

    夫妻俩刚吃完饭,电话铃响了。

    凤玲看了看显示,对朝旭说:“深圳来的,接吧?”

    朝旭:“哦!是若峰,接接!”他兴奋地拿起电话。

    金若峰:“朝旭啊!你到底咋样啦?”

    朝旭:“什么咋样啦?”

    金若峰:“我是说,你拿定主意没?”

    朝旭:“哈哈!你说我象个说话不算的人吗?要不,把辞职报告给你念念?”

    金若峰:“行啦!这边落实好了,华宇公司是家大公司啊!你去搞办公室主任,是个顶顶有利的平台,待遇也不菲呀!”

    朝旭:“行行!先有一个吃饭的地场就行!至于平台――,我还没想那么多,谢您啦!”

    朝旭放下电话,对妻子笑道:“若锋挺认真,单位都给我落实好了,有落脚的地方啦!”

    凤高兴地给他斟上一杯酒,朝旭端起,一仰脖子干了。

    125楚云市政府办公厅

    江枫在自己办公室门前,和下面来办事的一位干部握别。

    朝旭揣着辞职报告,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他跟前。

    江枫:“哟!朝旭!有事吗?来来!请坐,请坐!”

    朝旭随江枫进到室内后,举止拘谨,很不自然的坐下,眼睛有些呆滞地看着江枫。

    江枫两手肘撑在办公桌上,十指交叉托着下巴,笑容满面地看着朝旭,等待着他说什么。

    朝旭此时百感交集,头故意扭向一边,看着窗外,想到此际是他结束政治生涯的最后一刻,热血上涌。止不住眼泪簌簌地往外流,他用手擦了一下眼睛……。

    江枫吃惊地:“怎么啦?老朝?”他没了笑容。

    朝旭艰难地:“我、我辞职!”

    江枫不相信地:“啊?辞职?那怎么行?”回过神来,严肃地:“老朝,这是为什么啊!你一定要考虑好,不可轻率呀!”

    朝旭坚定地:“我已经考虑很久了。”说着,把辞职报告交给江枫。

    江枫接了报告,急忙往下看。抬头看了一眼朝旭,慢慢地说―

    “惭愧呀!空有惜才之心,却无萧何之举,唉!不说也罢!”

    朝旭勉强笑了笑:“秘书长过誉了,三秦早定,毋须淮阴了。时下,大都如此,您又何愧之有?”

    江枫起身,拍着朝旭肩膀:“我知道,强扭的瓜不甜。我了解你,挽留不住。说内心话,我很不想你走,你不仅是群工部一个稳定的因素,也是办公厅一位难得的人才。”

    朝旭:“谢谢秘书长,有如此鉴定,我感到安慰了。谢谢您!这些年来,对我的帮助教育和关心,我会铭刻在心的。”

    江枫离开坐椅,在办公室踱着步,感慨地:“关心!谈不上,真正关心你,你也不至于有今天的抉择。你这段时间心情肯定不好,有些话,叫我怎么说呢?”为难地看着窗外。

    朝旭:“我能理解!盘根错节呀!”

    江枫:“夹在中缝,最难做人,不说呢!看不惯,说了,又不算。原来一直没给你交谈过,以免团团伙伙之嫌。你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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