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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 最后一战 道域巨变(2/2)

作者:玄虚非真

到了一个“诡”字,是为鬼影难觅,飘忽不定,剑势诡变,令人防不胜防。而闇盟首剑西经无缺,则是将一个“无”字体现得淋漓尽致。

    蓄势一剑破开无边剑气,结束了持续已久的剑气之争。应零与西经无缺同时出剑,气势凌厉,你来我往间,双方各拆了几十招。越是对战,应零越是心惊,西经无缺剑之玄妙,无招无式,却又有招有式,所用招式皆应对手而生。

    “你的剑,飘逸诡变,是鬼飘伶的剑法。”西经无缺手持犁灵,与应零继续对峙,“当日沉沦之上,你的剑却非如此。空有剑气,并无剑意,是空洞之剑,只为杀戮而挥。”

    应零没有说话,手中邪剑化作血气消散。与此同时,犁灵返虚,重归西经无缺的身躯。这一场意识剑决,两人皆是毫发无伤,虽然看似平分秋色,然而谁都明白,胜负已分。

    “而你,无形无相,无常无定,以‘无’应‘有’。”应零笑了起来,不见战败的失落,“以空无之境包容森罗万象,这样的剑,即便吾用尽千招万式,也赢不了无穷无尽的你。”

    “看来你已经得到你所要的,那这场对决,也没继续的必要了。”西经无缺正欲睁开眼,脱离意识交流,却因应零的一句话多停留了一阵。

    “吾的剑是因杀戮而生,你的剑却是为守护而存。”应零敬重地鞠了一躬,“先生这一剑,吾此生不忘。”

    从意识之境出来,胜弦指下琴声犹未绝,不知是意识之斗只持续了短短一瞬,还是常阳早已另起一曲。应零从桌上取回沙盘,她的身上剑意充盈,却被压制得极好。

    “这一战,将会是吾在魔世的最后一战,多谢你们。”应零的感知扫过两人,最终朝胜弦主行了一礼,“叨扰许久,吾也该告辞了。日后有缘,江湖再见。”

    “无须言谢。”胜弦主操铮不断,从应零急于与西经一战,她便看出应零有事萦心。旧曲未尽,便开新曲,似是要为知音送行。

    “哈,可惜吾来不及与鬼飘伶告别了。传信纸人跨界之后不堪使用,只能劳烦胜弦主转告了。”应零又转向西经无缺,“也许有一日,吾的剑也能像你一样,无关杀戮,为守护而战。”

    离开闇盟,应零踏上了归途。心系十年之约,她不敢耽搁,立即使用辟邪之力,开辟了前往道域的通道。

    “(不知人世过去了多久……大哥……你还记得吾吗?)”

    然而当应零再度踏上那片土地,面对饱受战火摧残的道域,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“怎会……这样?!”

    时隔十一年,重回道域,她才明白,什么叫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。

    四宗甫逢巨变,开始排斥外人,应零被拦在学宗之外。如画江山已死,新任宗主已变成泰玥皇锦,祭拜不成,应零只能离开阴阳学宗,改往遥山远水。

    自山下望向顶上,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。她爬上了山顶,一步踏入,便感应到一阵奇异的波动。

    “这阵法……难道是?”不远处的茅亭下,出现了如画江山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零妹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如画江山微笑着看她,“一声义妹,终生义妹,大哥从不食言。这一次,你愿意唤吾大哥吗?”

    应零快步上前,但身影已然消失,哪里还有如画江山?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想。

    “大……哥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声迟了十一年的“大哥”,终究是心甘情愿喊出了,然而想听的人却不在了。

    应零脸上的白绢缓缓被血色浸染:“是吾……失约了。吾,迟了一年。该罚,该罚啊!”

    扯下沾湿的白绢,她的唇上已咬出了血。应零声音颤抖着,拿出了一柄赤红长剑与一坛酒。

    “吾,自罚三杯。”卸去封泥,应零仰天痛饮,一口、两口、三口。

    抹去脸上的酒水,她将剩余的酒全部洒在地上,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草亭舞起剑来。剑势凌厉,流光浮动,无数血丝环游,与她共舞,竟有种妖异的美感。

    “大哥,你看。现在的吾,也是剑法有成了,值得你予吾的评价。”一舞罢了,应零明明在笑,两行血泪却无声滑落。

    “你送的术法,吾也有练,不信你看。”应零指尖泛起一点蓝光,“点三清,开天光。”

    血泪模糊间,如画江山的身影不知何时,再次出现在眼前,只是面向她不发一言。

    “你会……夸吾吗?”应零朝他迈出一步,伸出了手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没事吧?”

    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,应零连忙缩回手。感知一探,这哪里是如画江山,分明是一个抱着琴的陌生人。衣袂翻飞,气质殊雅,形似谪仙,只是皱起的眉头让他看起来格外深沉。

    脑中零零碎碎的画面掠过,难以捕捉。其中能看到喷洒的血液,空无一弦的琴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。来自记忆的冲击让她忍不住后撤一步,试图远离带来异象的人。

    看他朝自己走了一步,应零下意识喊道:“别过来。”

    那人的脚步立刻停在原地。

    随即,她意识到自己的失言,又道歉道:“抱歉,刚才将你错认故人,是吾失态了。”

    那人沉默了片刻:“无妨。”说着,他走向了草亭,将琴放置在石桌上,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见她站着不动,那人挥手,一个石凳出现在她的面前。应零瞬间便明白了,此地的阵法是这个人布置的。

    “你也是来吊祭如画江山的?”那人轻轻拨弄琴弦,目光看向了她。

    应零收起了悲伤,微微颔首作为回应。

    一时间,一坐一站,相顾无言。应零抹去脸上血泪,自怀中取出白绢,准备将眼睛蒙上。

    “上面沾染了血。”他忽然出声提醒。应零动作一滞,顿时绑也不是,不绑也不是。

    那人似乎看出了她的困窘,说道:“用这。”

    说着,他从怀中取出一条发带,长宽刚好合适。应零也没推辞,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发带,绑在了双目之上。

    见她行为果断,那人露出了些许笑意,随即抚琴一曲。

    太古之音回荡在天地之间,淡泊而悠远,给人一种悠然自适的感觉,让人忍不住平静下来,沉醉其中。

    应零来到他的对面坐下,聆听着琴声。不知是烈酒醉人还是痴人自醉,她的心神在琴声中渐渐飘远。

    “你这样失神,会让我觉得自己的琴艺很差。”

    “怎会?”应零摇了摇头,似乎要将醉意摆脱,“吾只是沉醉在先生的琴声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难怪,我来时一地酒气,原来是你。”他双手放在琴弦上,侧目看向应零丢弃在旁的酒坛。

    “吾离开之际,曾带给他一坛烈酒,他很欢喜。”应零走过去,将落在地上的酒坛与泥封收起,“然后吾告诉他,这不是送给他的,希望他转赠他人。”

    “哈,然后呢?”那人笑了一声,似乎对这件事很有兴趣。

    应零也笑了一声:“然后他面色真难看。吾也无奈,只好又送了他一坛药酒,告诉他,长者要注意养生。他刚才变晴的面又阴了。然后告知吾,他并不老,也很年轻。”

    她坐回了石凳上,侧身看向地上的酒渍:“现在,无须养生,你可以尽情地喝了。”那人沉默,指尖自弦上划过,带起声声伤悲的音。

    “嗯~听先生弹奏,不像是会沉溺感伤的人。”应零似乎想要触碰琴弦,但手伸到一半又收回。

    “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?”那人语气深沉,难解悲喜。

    “闻方才之曲,淡泊宁静,另有自适之意。”应零右手撑颔,“吾之眼告诉吾,隐者,世外逍遥也。”

    那人淡笑一声:“但你身患眼疾,不是吗?”他似乎很爱抚琴,边说话,边拨弄出几个音。

    “所以,吾的心告知吾,”应零从撑颌变成托腮,“琴者,不得逍遥也。”

    那人抚琴的动作一滞,气氛顿时变得僵硬起来。这时清风拂过,带走了三分醉意。

    “抱歉,吾又失言了。这酒实在太醉人,吾以后都不会再喝了。失策。”应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,立即起身致歉,“吊祭完毕,吾也该告辞了,先生请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请。”仿佛忘却了刚刚的不愉快,那人再次弹奏起来,似乎想要以曲相送。

    应零走了两步,停驻回眸,问了一句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话。

    “我们,还能再见面吗?”

    琴声中断,奏琴的人显然没有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,一时间竟不知怎样回答。

    “是吾唐突了。”应零觉得自己有点反常,心里将那坛酒又怪罪了一番。

    “也许,能。”

    “(也许能?)”应零不以为意,只把它当做一句客套话,缓步离开了遥山远水。

    祭拜完故人,应零站在离开道域的渡口,深深地回望一眼,转身踏上了前往中原的船只。

    “道域,不容吾的所在,不再见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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